菏泽单县郭村镇朱楼村42岁的朱之文,在“我是大明星”电视节目中,身穿军大衣,以一曲《三国演义》片头曲《滚滚长江东逝水》,征服了评委和观众。好多人说他可跟杨洪基媲美。专业唱功与农民身份形成的强烈反差,让朱之文在网络上迅速蹿红,他也因此被称为“大衣哥”。我反复看了朱之文比赛的视频,在惊异于其音乐天赋的同时,看到评委和观众拿老实巴交的朱之文开涮的场面,很不舒服。
朱之文唱完,评委们马上站起来,咆哮着怀疑朱之文的农民身份,要朱把军大衣脱了,军大衣脱完,还叫嚷着脱去他的内衣。有个评委则大叫着要主持人检查朱的手掌,主持人把朱的手扳过来,夸张地说:“这是一双搬砖的手啊!”于是,我看到评委和观众笑得前仰后合的镜头。“搬砖的手”有什么可笑的呢?你评委是评歌,还是评身份?身份那么重要吗?种地的,会唱歌奇怪吗?也可能有人说,我们是防止专业艺人假冒农民来博同情分,要验明正身。但我想,即便是假冒农民的选手,你也该用音乐的标准来衡量他。这又不是农民歌手大奖赛,有什么真假农民身份之分。
很滑稽的是,音乐评委和主持人还要考考朱之文种麦子的知识。评委问现在小麦是什么状态?朱回答是还没返青。主持人问:麦子下种,是先下种,还是先浇水?朱说:“那要看旱不旱了。”说得半点不错。可又是一片哄堂大笑。有什么可笑的呢?可笑的是评委和主持人,我都怀疑这些不知趣的人能分清小麦和韭菜。调侃这么老实本分的人,你们于心何忍?节目要热闹,要好看,哪能这个热闹法!
在复赛时,朱之文在舞台上给老婆打电话(这肯定是节目组早设计好的,不让他打,他绝对不敢打),评委和主持人又极尽调侃之能事。朱的妻子和孩子被请上舞台,主持人指着朱妻说:“不是假冒的吧?”又引来一片笑声。主持人仿佛是在模仿赵本山演小品,把朱之文一家当成了配角。朱之文的儿子和女儿,看上去有十岁左右,他们始终低着头,紧紧依偎着妈妈,不知所措。我很想知道,是孩子自愿来的,还是被拽来的?让朱之文的妻子和孩子到舞台上来,这是谁策划的?这个策划很臭,尤其是让孩子面对众人那样的不自在,我竟然也感觉如芒刺在背。
电视节目要办出人气,必须有个性,来点儿无伤大雅的调侃,也无可厚非,但前提必须是主持人、评委、观众、选手之间要平等和相互尊重,要充分考虑到每个人的感受,尤其是未成年人的感受,因为他们的心灵最脆弱,他们的被“展览”,会留下伤痕。好的调侃,能调节出欢快的气氛。比如,最近,在英国威廉王子和妻子凯特完婚过程中,有个花絮:“冷笑话王”哈里王子,调侃爷爷菲利普亲王身形不如穿上高跟鞋的孙媳妇凯特高大；而威廉王子和爸爸查尔斯则互相调侃,父亲说儿子头顶越来越稀疏,儿子笑父亲肚子越来越大。这些调侃之辞都是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进行的,如果是换一种口气,换一拨人,就可能出现尴尬。众目睽睽之下,主持人当着朱之文儿女的面,质疑其妻子是“假冒”,这种调侃,就忽略了互相尊重的前提。
农民往往成为精英们取笑的对象,笑他们眼界不开,笑他们木讷,笑他们憨厚。总之,要笑他们的“穷样”和“村相”。农民又没有话语权,也无法辩驳。赵本山呢,干脆利用了农民被取笑这一点,自己调侃自己。但小品都是表演,是艺术创造,有时不惜采用夸张、变形的手法。而朱之文则是真实的,他在诉说自己的生活状态,他不是在演戏。他渴望成名,但机会吝啬得很,要成明星,就只有放弃自己的部分尊严,以最低的姿态来“乞求”评委和观众。我觉得朱之文就像我的亲兄弟一样,朴实得掉土渣。华丽的舞台是冰冷的,残酷的,要站到最后,谈何容易。放下锄头,当歌手,难哪!有时看到朱之文老实本分的表态,很辛酸:“我说的都是真的,你们怎么还笑呢?”
当然,评委和观众在尽享“欢乐”之后,还是帮了朱之文的忙,让他顺利晋级,但如果以更文明、更得体的方式帮助他岂不更好?看着那些评委和主持人,长得、穿得都很绅士,应该能领会我的意思。我很赞赏著名歌手于文华的态度,她在默默帮助朱之文继续往前闯。她说:“大家都是从农村出来的,不容易,能帮忙就尽量帮,我很欣赏他的歌声。”
(逄春阶)
